消失的源川

最近突然想起一件很無聊又不關我的事然後困惑著我,其實也真不是大不了的事,是關於某個人好像突然消失了,但這個人……好像也沒人發現到這個人為什麼會不見…直到突然有人問起…..咦!!對喔!!他跑去哪了?!?!

那個消失的源川不是源頭的河川,是人的名字,他是我同期的同事,或許,這個人,可能是我這輩子到目前為止見過最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的人.

該怎麼說,源川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靜的女孩子,話極少,我除了工作之外,平常私底下跟他說話很少超過5句……,常常大家在一起時鬧哄哄的時候,就只有他一人靜靜的不說話,靜靜地頭低低地坐著, 平時在他蒼白沒精神的臉上也幾乎看不出有任何表情變化,頂多跟他說話時,他會禮貌上輕輕地,淡淡的又冷冷的微笑(那種笑起來幅度不會很大的笑法……)回你很簡短的幾句話,然後又繼續變回無表情的一個人聽著大家說話.總之,他是絕對不會跟大家一起吆喝起鬨的那種人.感覺像是不同世界的人.

離職的阿翼曾說過,我們這一行業大部分都是社會上的適應不良兒,缺乏跟人溝通圓滑的能力,又不善於面對人群,討厭集體派系喜歡獨來獨往又我行我素,時間觀念又差……等等,我不否認我和身邊的同事也有以上的特質,但是我們這些人不管怎麼比,源川絕對是箇中翹楚.

我們由於是團體工作,跟人接觸是難免的,我們平時再怎麼是個獨行俠,工作時還是得要和同事們有互動,但是源川幾乎是個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平常面無表情,他上班時只是坐在辦公桌上靜靜的工作,完全不會跟任何人說話或聊天,除非是有人跟他說話的時候,跟旁人的溝通也是非常非常被動的,他很少(幾乎沒看過)會主動去關心旁邊的同事怎樣怎樣,或者是當他的工作完成時,他也不會想到主動去幫忙其他還在忙的同事,而是選擇做自己的事,他並非是惡意不想幫,而是沒想到要去問而已.

他剛來公司的時候,我實在對他這種步調很慢又後知後覺的人非常沒耐心,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可以到20歲了(當時),還對工作或是生活上的事都非常頓感到要人去教他?甚至大家忙成一團的時候,我常會看到他一個人站在旁邊呆呆的看著大家,一付很想幫但是又不敢開口的臉,就這樣凝視的盯著忙碌的眾人……有點像背後靈的那種人,直到有人看不下去時,叫他去做些事時,他才知道要做什麼.在人群中他是個非常沒有什麼主見.

但是跟他相處久之後,才發現他只是個步調跟地球人完全不一樣的外星人罷了,他平時動作雖然很慢,又沒有人類存在感,但是只要在他一個人的世界裡,他始終有自己的獨特的作事方式跟原則,而不理會到旁人怎樣怎樣(應該說,他個性有點頓沒注意到).出乎意外的,他是個作事非常細心完美的人,只要你教會他的話,他會對某個專門部分的地方非常非常認真,甚至我們常偷懶或是沒注意的地方,他都會認真交代清楚做到好,讓我們挑不出什麼缺點.

我們就這樣一起進公司,三年下來,我們一直都在同一組一起工作,慢慢的,越是認識她,會發現她是個很有芯的女生,越嚼越有勁,從她的一些慵懶的生活態度跟她的個人作品中發現,她很有異於常人的思考方式,話雖少,但是該講的時候還是會把話說清楚,只是不是個善於在大眾面前表達自己的人,私底下,她卻是個很會懂得安排自己休閒跟興趣的人.雖然人很內向文靜,但是卻很喜歡一個人跑去現場演唱會這種熱鬧的又HIGH地方(很難想像也沒看過).工作上頂多是個後知後覺的人,但也沒心機會想害人,她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而已,這幾年來,她也幫了我不少忙,我也從以前的無法理解到產生興趣到現在開始喜歡上這個有趣的夥伴.

但是,源川有一個很嚴重的社會脫序的毛病到讓我們覺得很不可思議,甚至令我們帶來極大的困擾,就是她是個很恐怖的遲到魔.


他進公司第二天就開始遲到.剛開始也頂多遲到個一兩個小時,這還好,因為我們其實也算是很晚上班的人,當時因為公司還是個小公司,上下班時間還沒那麼嚴格,一般人都是11點到12點上班,所以她大致上都是下午吃過午飯一兩點才會出現.但是隨著每次案子的接近尾聲,工作量越來越繁重,工作時間相對也漸漸加長時,她的出勤時間自動地慢慢的往後挪,從下午一兩點,兩三點……然後傍晚五六點人才會出現……直到我們在作源氏3時,由於一連幾個月下來連續好幾天的熬夜連假日都得上班的嚴苛工作量下,她那驚人的遲到病終於爆發到最高峰,人,要嘛晚上來,不然……就是一整天人都不在,最後變成……好幾天都不在!!!!!

源川到後期上班的時間非常非常的不正常.要嘛,一大早公司完全沒人時她人竟然在,不然,就是晚上才來,由於很少來上班,所以她非常拼命的在趕工,有一次,我上班一整天沒看到源川,心想他今天應該也不會來了吧!就這樣,第二天早上,我一到公司,收信時,赫然發現到源川寄給大家的檔案已上傳的通知信,我嚇了一跳,她昨天不是沒來嗎??什麼時候東西都突然作好了!!??再看看源川的座位……沒人阿?她明明就不在公司,難不成這是幽靈信?問旁邊的同事,源川昨天有出現嗎?結果沒人有印象,後來看了她的出勤卡,我們才知道這幾天,她都是趕電車的最後一斑車來公司上班(我都已經回到家了......囧),然後再趕早上發的第一班車回家……也是一樣工作湊八小時……汗(怎麼跟趕最後一斑車回家的大家相反阿!!)

他本身體力就不是很好的人,加上工作時間過長導致惡性循環,所以早上常爬不起來,甚至根本無法早起,本來以為工作完後的長假她因該可以把作息調回來,但是到後來,她就算想調也很難做到,因為每次接下來的工作都是如此繁重,再次打擊他,導致他又再一次陷入同樣的體力崩潰的修羅道輪迴中.

很妙的是,他上班時本身就不是很有存在感的人,她的位子就跟她的人一樣,非常靜態,一般來說,辦公司的位子,女孩子的東西通常都比男孩子多,而且多半比較”小亂”,這是我個人觀察的經驗,而她,她的位子整齊乾淨過了頭,乾淨到位子上幾乎沒有什麼東西不但很少放像個女孩子常有的一些小東西在上面,幾乎空白一片,甚至常有沒有人坐在那兒的感覺,再加上無論她在或不在,椅子跟桌面始終保持著好像沒動過的痕跡(上班時是這樣子,下班時也是這樣子),加上她上班時間難以捉模,常會讓人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不是有來公司,是人下班了,還是沒有來......

他的遲到曠職已經變成常態,工作時數不到一般人的一半,已經造成我們團體工作上很大的困擾,等她的東西但是他人又不在,結果我們也跟著作不完,而她也是好幾次被上司跟組長叫去訓話,接著我就看到她哭紅著眼睛從會議室走出來,我知道她一直很想改進,卻總是無法像正常人一樣上下班的心情,但是在規定的時間本來就是因該的工作態度,我們也無法安慰她.

最後一起工作案子是藍色無尾熊PENELOPE,完後她就被調回本社去,從此很少聽到他的消息了,她被調到本社好一陣子之後大家才知道她被調走的……也幾乎沒人注意她消失了.

有一天,暫時被調回本社幫忙的阿梶後來回來了,我提起源川,源川在本社過得怎樣??

阿梶臉上彷彿有三條線,苦笑地說到:『……我在本社的兩個月裡,完全沒看到源川……,老實說,他到底還在不在公司我都搞不清楚了……=___=』

越聽越謎……,我後來翻閱源川的日報(註),赫然發現,她在本社時的工作幾乎只有雜務沒有正常的案子可以接,到了四月之後,她就休了好幾個月的假,陷入了長久的休息狀態.直到8月31為止,他正式離職,該來的還是來了.由於他離職的事公司沒發布,所以我們大家都不知道.是小森收到她的信轉告給大家的,當時大家聽了還是覺得有點意外.

之前提到的社會適應不良兒,如果要再分清楚的話,可分成兩種人,一種是故意耍性格的適應不良兒,本質上跟一般人無異,頂多是人叛逆點,討厭跟一般世人一樣過平凡規則的生活,我們這行大部分都是這種人,另一種,就是完全是真的適應不良的人,這種人儘管很努力的想要融入大家的世界,好不容易追上大家,但是眾人的腳步還是很快,他終究沒力了,然後又被這群人離棄,越來越遠,源川就是這樣的人,他曾說他一定要早上九點來公司上班,比一般人早兩個小時來,然後正常下班,他只實行了一兩天,馬上就恢復”正常”;大夥兒在開火一起煮飯時,他不想閒著,自告奮勇要幫忙切菜,結果他連菜刀都用的很生澀,才知道他從來沒煮過飯.我知道很多事,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努力,但是他似乎也真的很累的樣子.

團體工作或許不適合他,但我相信以他在我們公司3年下來的工作技能跟經驗,及他個人的藝術天賦及獨特想法,對將來的工作應該還是可以好好發揮所長的,也希望他能把身子養好,生活作息回歸正常,在這狹小的CG產業圈子裡,大家遲早還是會再碰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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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
日報是我們公司每個人現在作的案子是什麼跟工作情形的報表.只有本人才可以塡自己的部分.

註二>
每天如果不給源川”奪命連環摳”的話,她是絕對爬不起來的,所以有時候,我們忙到忘記或是公司助理要開一整天的會無法分身叫她起床的話,她是真的一整天都在睡……囧

註三>
源川的個人作品我蠻喜歡的,可以到這兒欣賞,個人推薦!!
攝影作品 http://fotologue.jp/iii
插圖 http://fotologue.jp/iii#/1068706/4410210